《再 見》
採訪及文字整理|許祐綸
時間的存在,意指每個此時的發生都等同前一片刻的倏然遠去,我們的誕生從來是朝向死亡而去,相遇與離別從未能輕鬆脫離。如果消逝與別離難能抵抗,何不就細細咀嚼「再見」的滋味?
收集,咀嚼再見與失去之於自身的關係
翃舞製作的《再 見》自短篇舞作發展為長篇,題材自生活收集,生活經驗裡貼近意外的現場,巡演過程裡的萍水相逢,或是親友工作夥伴面對生死的不同距離,都點點化為了舞作。但作品意不在糾纏於為道別釋義,而是思量面對「再見」時如何返歸心靈現場,從中描刻人與人連結的存在,「《再 見》與接受、面對自己的情緒比較有關,這可以是對他人,或僅是對於你跟你自己的過去、未來,如何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。」賴翃中這麼說。
他收集自身與舞者的故事,咀嚼再見與失去之於自身的關係,方才進入到身體的工作。「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嘗試,編創作品時不是直接從動作開始,而是架構出作品的三個美學方向後,才串起發展舞作段落。這三個向度分別是:極簡自然,呈現舞台上物件、畫面、與舞者的自然變化,帶出空間上的多重寓意;內外明暗,利用光源,形成實際的場景、抽象的時空與情緒,襯托物件或生命內外在的變化;生命故事,將創作者與舞者們的生命經驗,化為作品溫度。」
面對「再見」時的抗拒、刺痛、迷茫、未知,與即便面對,消逝仍無可挽回,賴翃中拋棄敘事的絮絮叨叨,回歸舞蹈身體表情,也巧妙運用留白。他近年嘗試發展的舞蹈語彙,從太極元素抽取纏轉與發勁兩個元素,組合融入現代舞蹈技巧,發展出一套的系統組合、身體線條與使用邏輯,在《再 見》裡洽化為成果。「我希望舞者把所有身體部位都當作是肢體的一部分,包括表情。我希望,如果沒有用到頭臉部肌肉的時候,就不要去使用,把表情給抽離開來。我們把表情放大呈現在肢體動作上,而不是在你我所熟悉的臉部。」
賴翃中舉例說明,《再 見》作品發展中又再加入街舞技巧Popping的瞬間發力,含蓄隱晦地詮釋面對離別時,情感的強烈反應。同時,在舞者與舞台空間的運用上,利用不同的步法陣列,對幽微的內在經驗結構組合出不同的演繹。舞蹈身體的紛呈,同時因燈光與聲音的搭配,幻化出舞台空間甚至延伸到觀眾席的流動切換。在作品定調的美學向度上,燈光以純粹乾淨的不同色調、速度、燈區分佈切換,創造時空與心境的虛實變化;聲音設計也特意抽離情緒感染旋律,採用環境音與電子效果,營造出意象質地。
從純粹的肢體感受舞作
《再 見》的編創歷程讓賴翃中體會,當現代舞作的編創更繁複多元時,對舞蹈身體的純粹追求更是心之所向。「當前所謂跨域作品,產生出的樣貌非常多元。但《再 見》現在這種模式,是我所想要堅持的。我做這種單純結合舞蹈、音樂跟燈光的作品,乍聽之下好像很傳統,但我就想說可不可以在三個元素之內,做非常平衡的協調,把舞者的能力全部打開,也把我自己的概念清晰地向觀眾傳達。」
賴翃中也重新定義連結觀眾所謂何在:「除了讓觀眾可以看到當代舞的樣貌以外,我也希望作品跟大眾是有所連結。但這連結未必是要教給觀眾理解現代舞深厚複雜意義的方式,而是讓他們從純粹的肢體,去感受舞作的美。」《再 見》達到自身設定標準,賴翃中對創作的掌握越發篤定自在,「我覺得我已經滿足做這個類型的作品,也表演出來給觀眾看到。接下來我仍想要維持在這一個舞蹈能量非常強的狀態下,再將其他元素放進來,從而能去豐富它。」